若是連「學」的行為定義都沒能清楚,那,知道自己在「學」甚麼內容嗎?又怎麼可能知道如何學的方法呢?
我們看月,看江,不必認識「月」、「江」這兩個文字,但江月之形之美仍然入眼入耳感懷在心。
我們覺得江月美好,這個「美」字你不認識不會寫,但你心中仍然有美感。
我們看到江邊有垃圾,覺得「不應該隨意丟垃圾」,「垃圾」、「隨意丟」這些字你不會寫,但你心中仍然懂這個道理。
有些感情你想和別人分享,有些道理你想向別人說明。只在你自己心中是沒辦法的,所以得創造成大家都懂的語言與文字。
你想「表達」。
不同地方的人創造了各種文字,為了能互相聽懂、看懂,大家把文字慢慢改成相同的,大家就可以把彼此的情感與道理拿出來分享、討論了。
這是「溝通」。
溝通遠達需要文字,文字創造得越多,才能把情感和道理說得更清楚。
所以歷史上創造的文字非常多。
語言、文字,不是天然物,是人文創造的累積,每個文字代表的情意或道理不同,不透過刻意認知是看不懂的。
所以認知文字的形音義要「學」,組合文字成為辭章以便與人溝通要「學」,文字之義組成辭章時,因為作者想表達的情感、理念不同,使得文字衍生了更廣泛更深刻更美的意義,這也要「學」。
例如:「江畔何人初見月,江月何年初見人」。「江畔有月,有人江畔見月」,這幾個字義很容易解說。「人在黑夜中獨立江畔,水聲盪心,月色薄明。」比起單純的字義解說,看不見說不清的情感是更深廣的空間之美。
「鴻蒙萬年,此月何年初見?人類何時初現?何人與我有志一同,曾經共觀這明月,共聞這江聲。雖不能相識,但情牽千古,遙想懷思,如此相知。」在悠遠的時間中,驚覺不同空間的人擁有相同的境遇。有一點喜悅,有一點哀傷,有一點難以言說的無形寒涼或柔暖,浸透了身與心,使我不受此時此境的拘限,隨著文辭遨遊於空間與時間之外。
這是「覺」。覺悟文字之外的未知。
《白虎通.辟雍篇》「學之為言,覺也,以覺悟所未知也。」文字的形音義在創造之初是單一的,在人的學之初也是單一的,但透過人的「感」,因此能「覺」「知」自己內心的想思,因此在「用」文字時,使文字賦予了人的情感與理思。
例如:「狗」的形音義是單一的,共通的,聽了、看了就知道狗這個字代表甚麼意思。
但是,這個字一出現時,我的「狗」是會撒嬌的小黑,你的「狗」是咬傷過你的小花。同一個「狗」字,在我倆心上出現的形象、意義、感受都不同。我會說:「狗」好可愛!你會說:「狗」很可惡!
這樣的文字,是有「知覺」的文字,是有情有感「學」來的文字,但若沒有用心學,從文字的表象不容易釐清,彼此也容易爭執。
你對每一個文字都這樣用心「知覺」過嗎?還是只看表象,對情理不知不覺的「未知」?比如說你的名字,只是千萬個文字中的一、兩個字,這幾個字所有人都在使用,但父母透過愛你的情感與理思,這一、兩個字成為你的名字,不再是那千千萬萬個單純的字了!
你用心「知」「覺」過自己的名字嗎?
你「知道」自己的名字如何寫,但是,你「覺悟」自己名字的廣闊與深刻嗎?你知覺自己名字濃情厚意的美感嗎?是父母的心,是你一生隨身帶著的祝福與祈願。
然後,有一天,在成長的時光中,你能把父母的祝福與祈願,深廣了你自己的學習與覺悟,活成獨特而美好的名字。
這名字的幾個字,被你用生命的學習創造了深廣的意義,對你自己,對父母,對祖先,對子孫,甚至對家族、國族或全世界,這幾個字擴張了獨特的意義。例如「有巢氏」「孔丘」「中國」。
萬物之名皆如此,有心而自覺,學。《說文》:斆,覺悟也。从教,从冖(ㄇ一ˋ),冖,尚矇也。
以前不知道,沒想過,不察覺,那是「蒙」。好像眼睛被矇著,看不見文字、名字後面深廣的意義與美好。
文字是透過人的心「學」,學著去「感」「知」「覺」「悟」,才能組成深廣美好的句讀辭章。這是人跟著文字的「啟蒙」,打開你被矇著的未知,理解知覺自己名字的深意,萬物名字的深意,情與理名辭的深意,並能完善表達,與人溝通。
學,學觀察自我與萬物的情感、整理與覺悟,從不知不覺到自知自覺,學文字的表情達意與溝通。
「格」是整理,觀察自我與萬物萬事並整理是「格物」。
察覺我感知萬物萬事的真情,是「誠意」。
這個誠意,從身心而出,對我來說有喜好有厭惡有恐懼有貪欲,但是,我能不能直接因身心的喜好貪欲而佔有,因厭惡恐懼而傷害?我需要學著控制我自己的身心,讓我不受喜好厭惡恐懼貪欲控制,這是「正心」。
除了我在學,他人也在學。或許學的不一樣,有爭執,沒關係,再溝通吧!
所有的「格物」觀察都能感覺自我的「誠意」,所有的誠意我都能自控而「正心」,所以才能「致知」。
這是啟蒙之學,灑掃應對進退的「修身」之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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